第四十章 江南旅人(1 / 4)

从小,我是一个不可知论者。

第一次接触生死的概念,是外婆带着我,去给村子里一位去世的婆婆灵前磕头。我想,外婆的想法是,长者一生与人为善,她应该会慈悲地保佑村子里的孩子们。如今我已经不记得当时的细节,但是我还是记得,在一个漆黑的堂屋里,我跪下的小小身影。

回忆起来,正是从那一刻起,我正式告别了无忧无虑的童年。

闭上眼睛,我经常能看到类似于核子分裂的景象。在一片绿色的背景中,视野正中心的一点,会不断地分裂出无数的亮点,仿佛是宇宙大爆炸那样的景象。六七岁的我,脑中自然没有这些我至今也不甚明了的科学术语。只是,当我睁开眼睛,依然可以看到那些发散的光点充斥在我眼前的时候,我的心中,会涌上一种悲哀感。他在告诉我,一切都会有结束的一天。我不知道如何去向外婆描述这种难过的感觉,但是我知道,我不想一个人呆着。于是,我总是喊外婆来陪我,我害怕一个人入睡。外婆总是有事要做,也许她也觉得我太粘人了吧。她会来摸摸我的脸说,小诺先睡,家婆有生务要做。记得身边的一些大人看到我,有时候会来逗我,“你爸爸妈妈不要你了,看你怎么搞。”这种取笑,更是让我觉得满心难过,一刻都不愿意离开外婆的身边。

在佛堂之前,我会虔诚地祈祷。虽然后来经过了很多年的科学训练,我不知道我仍然选择如此,这到底是一种心理安慰,还是他真的已经成为我的信仰。儿时所缺失的安全感,确实让我希望,能有一个更高的力量存在于某处。能让我在彷徨的时候,向他寻求些许安慰。

自从带着二十一世纪的记忆来到这里,他,似乎正以其不可辩驳的力量向我展示,也许我真的应该相信,一切皆是他的安排。我不知道是否这一切,正如人们常说的那样,是他对我的一场考验?而我这个站在黑暗中的异乡者,带着这种将信将疑的心态,能否经得起那些更为虔诚的人们才能经受得住的试炼?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今的这场小小的当堂测验,我已经失魂落魄,心神无属。我害怕月光浸透树影,照在我的窗前摇晃。桃花木门背后的门闩,似乎也只是防范君子而非小人。我再次如儿时那般,害怕黄昏,害怕黑夜,害怕一个人呆着。

有时候,我会不由自主地走到玉流涤荡中,看那个静立荒芜庭院中的古井。

只是,我并不敢靠近。

我知道,我需要尽快再次向千语预警。我希望,这一次我能将话说得清楚明白,切中要害,但是又不至于让千语也经历我此时的心境。

于是有一天,当我们两人有机会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我轻声跟她说,

“千语,以前有宫人与侍卫有染,怀了身孕,被当庭杖毙。”

她抬眼看着我。

“阿诺,是何人告诉你?”

“你不要管我是如何得知,我只是告诉你,这是真人真事。”

她苦笑了一下。“如这般类似的训诫,我们入宫之初,早已被姑姑们耳提面命多番,阿诺你忘了吗?还是你没有被告诫?怎么今日重提此话?这些话,听起来都不像是从你的嘴里说出来的。”

有过吗?我不记得了。

“那千语,你怎么敢?”

她拉住了我的手。“好姐姐,千语感念你的担忧牵挂。但这,这真的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千语心里觉得委屈呢。”

我愣了一下。

“是否那一次你看到那人对我,举止有些,不同于人,你便如此担心?”

我点点头。

“是的,他约我见面。等见了面,一时之间,又好像没有什么话可说的样子。他从前告诉过我,他的长姐嫁去了江南我们家乡那里,他还从来没有去过。所以他喜欢问我,江南的景致。”

千语轻轻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