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武十年,四月。
辽西旷野,朔风如刀。
“驾!驾!驾!”
只见在襄平的官道上,急促的马蹄声踏碎了黎明前的死寂,数百骑如同被惊散的孤狼亡命飞奔。
为首的曹真伏在颠簸的马背上,只觉浑身每一寸筋骨都在哀嚎。
背后、肩胛、大腿,数支狼牙箭的倒钩深深嵌入血肉,每一次颠簸都带来锥心刺骨的剧痛,温热的鲜血早已浸透了内衬的衣袍,在寒风中凝结成冰冷的硬块,磨砺着他麻木的神经……
然而,这一切的肉体折磨,都比不上他心中那片冰冷的绝望。
怀中,曹叡那小小的身躯早已僵硬,柔软地靠在他的胸前,再无半分声息。
这孩子是何等聪慧,被曹氏宗族寄予了厚望,如今却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仿佛在无声地质问着这位叔父的无能,他该如何向九泉之下的先帝,父亲曹操交代!
“子丹……我们……我们去哪儿……”
身后,甄姬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带着绝望的哭腔……
在失去爱子曹叡后,她便从一名亲兵怀中要过了自己唯一的女儿东乡公主曹蕙,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抱着,生怕再失去这最后的骨血。
而那张曾令天下倾倒的绝色容颜,此刻只剩下纵横的泪痕与死灰般的绝望。
“我们在往卢龙塞走!”
曹真嘶声回应,声音因剧痛与悲愤而扭曲变形。
“子廉叔和彭祖都在卢龙塞,只要到了那里,我们……我们才有一线生机!”
希望?这两个字此刻听来是何等的讽刺……
在这支残兵身后,王基与徐质率领的叛军骑兵如附骨之疽,紧追不舍。
他们不急于决战,却像耐心的猎人,用弓箭不断削弱着猎物的体力与意志。
身边忠心耿耿的亲兵,在一次次短暂而血腥的断后阻击战中,已从千余锐士锐减至不足三百骑。
更让人心疼的是,此时他们每个人都已浑身浴血,人人带伤,全凭着一股不肯倒下的悍勇之气在苦苦支撑。
“爽儿!”
曹真猛然怒喝一声。
“孩儿在!”
一个身形健壮的青年策马奔至近前,脸上满是血污与焦急,正是曹真的长子,年仅二十的曹爽。
“你立刻带十人脱离队伍,绕道去昌黎!”
曹真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文烈长子长思如今就在昌黎驻守,你速速前往,将襄平之事告知于他!请他速速发兵接应,共聚卢龙塞!”
“父亲!此时离开,您……”
曹爽大急,他怎能在这等关头抛下重伤的父亲。
“这是命令!”
曹真虎目圆睁,声若惊雷。
“快去!你若晚来,为父恐怕才真的是再无生路!”
“……喏!”
曹爽含泪应下,点起十几名骑术最好的亲兵,拨转马头,朝着北边疾驰而去。
半日之后,追兵的号角声再次从身后响起。
“噗!”
又一名亲兵被流矢射中后心,惨叫一声,栽下马来,转瞬便被后方涌来的铁蹄踏为肉泥。
曹真目眦欲裂,他猛地勒住缰绳,不顾伤口撕裂的剧痛,调转马头,反向冲进了追击的叛军人群中!
只见他左手抽出环首刀,回身一记横扫,便将一名冲得太近的叛军连人带盔,生生劈下马去!
“狗贼!司马懿的走狗!我曹子丹今日便是死,也要拉尔等垫背!”
他状若疯虎,单凭一只左臂挥舞着沉重的战刀,竟硬生生逼退了追兵的锋芒!
“哼……困兽之斗!不急!”
王基在远处冷眼看着这一幕,嘴里嗤笑一声,心中却暗自发寒。
他深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