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让温以缇与尤典药犯愁的,正是此书原是温以缇先前传授的应急法子改编而来,那些法子虽已被太医院收下用了,可记载着手稿与案例的册子,偏巧落在另一位院判手里,尤院判这儿连边都摸不着。
尤院判心里本就憋着股气,谁愿让一个没正经学过医的女子,对着他们这些正经出身的医者指手画脚,还要弄出本医书来?
若不是碍着尤典药那层不得不应承的关系,他怕是半句都懒得多说。
因此,尤典药在尤院判和尤家,想寻些助力。可无论是伯父尤院判还是族中长辈,态度竟如出一辙地冷淡。
“陛下也没下旨,要你非得帮那位温尚宫做到哪一步。”尤院判捻着茶盏盖,声音平淡得像落了层灰,“差不多尽点心就行了,你当你的典药,好好问诊,才是正途。”
族里的老叔公更是直接递信过来:“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弄医书本就荒唐,你掺和什么?莫要耽误了正经差事。”
这让尤典药窝火急了,在这节骨眼上不肯搭手,纵是她想帮温以缇,也架不住手里没案例、肚里缺实料,实在力不从心。
温以缇见尤典药这般,眼底还泛着红,反倒先松了手,将那本批注手稿轻轻合上:“尤典药,不妨事。”
她指尖敲了敲桌面,语气里带了点释然的笑意,“这医书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没了现成的案例,我便自己去寻,总能凑齐的。慢慢来,不急。”
于是温以缇转了念头,准备开始为自己寻条退路。
她伸手拉开案头侧边的抽屉,从中取出另一册线装书来,正是先前在甘州时编纂的《疫中救民方略集》。
这本册子不同寻常,是她联合甘州数十位坐馆大夫,连同从江南赶来支援的医者们一同攒成的心血。
温以缇指尖抚过略显粗糙的封面,暗自思忖,若《应急活法》实在难成,先拿这本出来探探路也好。
尤典药眼尖,早已瞧见那册陌生的书,当即好奇地探过头:“温尚宫,这又是何物?”
温以缇见她来了兴致,便笑着递过去:“你且看看。这是先前甘州闹疫病时,我牵头编的另一本医书,里面记着整套疫病救治的流程、验方,还有实实在在的病例。我想着,若是那本应急的不成,先把这个拿出来,总也算有点实在东西。”
尤典药接过书册,指尖一捻便翻开了页。
起初不过是随意扫过,可看着看着,眉头渐渐蹙起,眼中浮出几分凝重,手指翻动纸页的速度也快了起来,沙沙声在静室里格外清晰。末了她“啪”地合上册子,脸上竟满是按捺不住的欣喜,抬头便问:“温尚宫,你有这等好东西,怎么不早说?”
温以缇被她这反应弄得一愣,刚要开口,却见尤典药往前凑了凑,急声又问:“我先问你,甘州那场疫病,是不是从江南一带传过去的?”
温以缇点头:“确是如此,起初只是零星病例,后来才渐渐传开。”
“这就没的说了!”尤典药猛地站起身,,“先前江南那些疫病的案例和救治法子,早被人攥得死死的,我们尤家想沾点边都难。家中长辈常念叨可惜,说学医得跟着时疫走,若能得些江南疫病的方子,也能增些底气。你这本册子,可真是一线生机啊!”
温以缇这才隐约明白了她的意思,试探着问:“你的意思是……”
尤典药扬了扬手里的《疫中救民方略集》,眼里亮得惊人:“走,咱们现在就去太医院找我伯父!这事一说,保管有转机!”
话音未落,已拽着温以缇往外走,脚步都带了几分风似的。
太医院虽设在皇宫内,却偏设在一角,往来路径便捷。
温以缇身负圣意,加之尚宫身份,出入自是非同一般的顺畅。
两人刚踏入太医院地界,周遭的气氛便有些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