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霄学院议事厅内,空气沉凝如铅块。
夕阳的余晖徒劳地穿过雕花窗棂,非但未能驱散阴霾,反将被血色浸染的微尘照得纤毫毕现,更添几分惨淡。
高阶之上,君行知素来温润的眼眸此刻爬满蛛网般的血丝。
他望着阶下伤痕累累的弟子,喉结艰难地滚动数次,才挤出沙哑的字句:“……是学院……对不住你们。”
厅堂中央,墨星辰残破的玄色劲装下,绷带纵横交错。
99蜷在她肩头,往日油亮的羽毛此刻凌乱支棱,小脑袋深深埋在翅膀里,只偶尔泄出几声被死死压抑的、幼兽般的呜咽。
墨星辰的右手紧攥成拳,指甲深陷掌心,却浑然不觉痛楚。
她的目光死死钉在前方——那个仿佛被抽走了魂魄的身影。
百里容止深陷在檀木圈椅里。素白的长袍布满焦痕与刺目的血污。
他怀中紧紧搂着一枚赤红如火的朱雀蛋,蛋壳表面流转着极其微弱的金光,隐约可见内里跳动的、破碎的灵魂光点。
这位向来从容优雅的公子,此刻眼神空洞失焦,修长的手指一遍遍、徒劳地在蛋壳上摩挲,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那消散了的、明媚的笑靥。
“清歌……”墨星辰的手刚抬起半分,便僵在半空。
朱雀涅盘的传说、藏书阁的秘法……所有涌到唇边的希望,都在撞见百里容止那无法抑制颤抖的肩膀时,硬生生哽死在喉间。
最终,她只能颓然垂手,将视线投向角落。
叶清羽雪白的衣袂,溅满了暗沉发黑的血渍。
他单膝跪在炎子默身前,那双惯常清冷的眸子,此刻翻涌着焚毁一切的烈焰。
炎子默苍白的面庞上扯出一个满不在乎的笑,空荡荡的右袖管随风轻晃:“别这样,不过一条胳膊……”
话音未落——
嘭!
叶清羽的拳头裹挟着雷霆之怒,狠狠砸在青石地砖上!蛛网般的裂痕瞬间炸开,碎石飞溅。
窗外的暮色,浓稠如墨,将厅内每一个绝望的影子,拖拽得扭曲而漫长。
君行知的目光落在墙壁那幅《灵霄群英图》上,画中少年们意气风发的笑靥犹在眼前,如今却已——或魂归天地,或道心蒙尘,零落成泥。
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腰间玉佩,那冰凉的触感,是兄长临行前交付的信物,此刻却像一块寒冰,冻得他指尖微微战栗。
这场以守护为名的试炼……终究让这些肩负未来的孩子,付出了过于惨烈的代价。
沉痛如巨石,压得他几乎窒息。
“上官清歌能复活!”
九幽的声音如同淬了火的利刃,骤然劈开议事厅死水般的沉寂!
每一个字都像一道炸雷,狠狠轰击在众人耳膜之上。
嗡——
百里容止的身体猛地剧震!
那双原本如同熄灭灰烬般死寂的眸子,在刹那间爆发出骇人的光亮,仿佛溺毙深渊之人,骤然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整个人已从圈椅中弹起,踉跄着、几乎是扑到了九幽面前。
骨节嶙峋的手指死死攥住九幽的衣袖,用力之大,几乎要将那布料撕裂,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惨白一片。
“你……你说什么?!”他嘶吼出声,声音却因极度的激动和长久的压抑而扭曲、破碎,如同砂纸摩擦,带着血腥气,
“再说一遍!!”
满堂皆惊!所有目光,瞬间如被无形的线牵引,死死钉在了九幽身上。
九幽素来高傲凛然,平日里无人敢轻易近前,更遑论如此冒犯。
可此刻,百里容止眼中燃烧的,是近乎焚毁理智的疯狂希冀,足以让他无视一切威仪。
出乎意料地,九幽并未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