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大张着的、只剩下漆黑窟窿的口腔,无声地呐喊着永恒的恐惧与不甘……
粘稠发黑、如同冷却沥青般的血迹浸透了每一寸焦土,在低洼处汇聚成一片片暗红色的、散发着浓郁腥臭的泥沼,上面漂浮着令人作呕的油脂浮沫和细碎的、触目惊心的白色骨渣,仿佛大地也在流淌着黑色的脓血。
空气是凝固的死亡。
每一次吸气,都感觉有无数带着灼痛感和绝望颗粒的微小尘埃强行涌入肺叶,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除了远处士兵清理瓦砾时发出的沉闷撞击声(那是铁镐砸在焦硬物体上的钝响)、铁器刮擦碎石碎骨的刺耳噪音,以及偶尔几声被浓重烟尘呛出的、撕心裂肺般的剧烈咳嗽,整个巨大的废墟一片死寂,死寂得如同坟墓。
连最嗜食腐肉的乌鸦都避之不及,只在更高远的、未被浓烟完全遮蔽的天空中盘旋,发出几声不详的“呱呱”鸣叫,仿佛也被这惨绝人寰的景象所震慑。
只有远处山风呜咽着穿过残破如巨兽獠牙的城垛和烧焦的、如同无数巨大黑色骨刺般指向天空的林木,发出持续不断的、如同万千冤魂在齐声悲泣的呜咽声,萦绕不绝,钻入每个人的耳膜,啃噬着理智。
继续阅读
“天……老天爷啊……”年轻的参军赵小营紧跟在张巡身后半步,脸色煞白如纸,握着羊皮地图卷轴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泛白、失去血色,那坚韧的卷轴边缘几乎要被生生捏碎变形。
他虽参与过尸山血海的利州攻防战,见识过战场残酷,自诩已有几分胆气,但眼前这比任何古籍描绘的阿鼻地狱都更甚百倍的炼狱景象,还是瞬间击穿了他所有心理防线,碾碎了他想象的极限。
一股冰冷的恐惧如同无数条滑腻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狠狠绞紧,让他几乎无法呼吸,胸口憋闷欲炸,眼前阵阵发黑。
他下意识地、几乎是本能地靠近了张巡那宽阔挺拔、如同巍峨山岳般屹立不倒的背影,仿佛那是唯一能隔绝这片无边地狱、带来一丝微弱安全感的屏障。
他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袭来,连忙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低下头,视线却不受控制地落在一具被烧得只剩下焦黑上半身、一只手臂绝望前伸的尸骸上。
那空洞的眼窝深处,仿佛残留着无尽的怨毒,正直勾勾地“盯”着他,让他浑身汗毛倒竖,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几乎要惊叫出声。
旁边,以悍勇暴烈、性如烈火着称的张小虎,此刻也紧抿着他那厚实如铁的嘴唇,腮帮子咬得棱角分明,太阳穴的青筋如同活物般突突直跳。
他那双平日总是闪烁着好战嗜血光芒、如同猛虎盯视猎物般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前所未有的震惊、滔天的愤怒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甸甸的悲怆。
他左臂上昨日强攻关隘时,被伪军滚落的巨大礌石狠狠砸中,此刻裹着厚厚一层、边缘已渗出暗红发黑血迹的麻布,在这焦灼的、充满死亡气息的空气中,似乎也在隐隐作痛,如同一个活生生的烙印,时刻提醒着他那场战斗的惨烈与袍泽的牺牲。
他猛地扭开头,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抗拒,目光死死避开不远处一具被烧得只剩下半截焦黑躯干、却仍以一种令人心碎的姿态死死抱着一个同样焦黑变形小包袱的尸骸。
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他强行咽下喉咙深处翻涌的酸涩胃液,从紧咬的牙缝里,硬生生挤出一句低沉嘶哑、饱含着无尽恨意的诅咒:“狗娘养的杂碎……都该下油锅……”声音不大,却像野兽受伤后的低吼,充满了压抑的狂怒。
老将刘志群,鬓角早已被岁月和风霜染成一片银白,深刻的皱纹如同刀刻斧凿般布满他饱经沧桑的脸庞。
此刻,他默默摘下他那顶沾满烟尘、边缘被高温熏烤得微微卷曲变形的熟铜虎头盔,露